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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与周边国家建立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机制，并在联合审讯、移交案犯、证据交换和境外证人同意出庭作证等方面开了先河
9月20日，云南省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。湄公河中国船员遇害案于此公开开庭审理。 2011年10月5日，两艘中国商船在湄公河金三角缅甸水域遭劫持，13名中国船员在湄公河泰国水域被枪杀。现场场面惨烈，中国船员被栽赃陷害为武装贩毒。 中国公安机关经过数月努力，与周边国家密切开展司法合作，终将案件侦破。该集团主要成员糯康、桑康、依莱等人悉数落网并移交中国。 尽管主犯糯康在法庭上对其罪行矢口否认，但中国警方“10·5”案件专案组表示，确凿证据显示，此案系糯康犯罪集团与泰国不法军人勾结策划并分工所为。 专案组并透露，已主动向泰国警方提供详细证据材料，支持其对少数涉案不法军人进行深入调查。 国外毒贩和不法军人勾结 糯康犯罪集团是长期盘踞在湄公河金三角流域的一股武装贩毒势力，其为何对中国船只和中国船员下黑手？ “10·5”案件专案组成员、公安部禁毒局副局长韩旭光向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介绍，原因有二：第一，怀疑中国商船华平号、玉兴8号私自贩运毒品。糯康集团长期在湄公河上对贩毒船只收取保护费，他们此前曾持枪登上两艘中国船只检查，没有搜到毒品；糯康还曾派人给两个船长传话要求他们交保护费，遭到船长拒绝。 第二，报复中国船只被缅军征用清剿糯康集团。2011年9月，一艘中国船只遭糯康集团抢劫后到缅甸万崩报案，随后被缅甸军队征用清剿糯康集团。这次行动导致糯康集团被打死4人打伤3人，他们由此产生仇恨。 糯康集团为何与泰国不法军人勾结？专案组审讯组组长、云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戚毅告诉记者，据有关嫌疑人交待，糯康集团目的在于获得泰国不法军人支持，在泰国清盛港为他们提供一个码头，并为今后运输毒品提供便利和保护。 泰国不法军人的目的，据称是为缴毒立功。糯康安排手下与泰国军人接头，问对方“我们有100万粒冰毒，你们感不感兴趣？”双方一拍即合。2011年10月3日，糯康集团成员依莱、弄罗和4名泰国军人碰面并密谋作案具体事宜。 次日，依莱带人沿湄公河踩点，选定停船杀人地点，即金三角大佛下游四五公里处的一棵鸡素果树旁。他还在湄公河老挝、缅甸沿岸布置多个眼线，以掌握两艘中国船只行踪。布置妥当后，依莱随即报告给糯康，并通知负责劫船杀人行动的翁蔑。 韩旭光介绍，2011年10月5日清晨，糯康接到眼线报告发现目标船只后，安排桑康、翁蔑带领一伙人去劫船。桑康临时称肚子疼未去，该次行动由翁蔑指挥。 当日早晨，在湄公河缅甸一侧弄要水域，翁蔑带领温那、碗香、岩湍、岩梭等人持枪乘4艘快艇将玉兴8号和华平号劫持。发现两艘船上有13人后，翁蔑觉得自己人手不够，打电话叫扎西卡、扎波、扎拖波帮忙劫船。翁蔑还叫人把91.96万粒冰毒放在两艘船上。随后，4艘快艇两艘在前、两艘在后，押着两艘中国船只顺流而下。10点多钟，翁蔑给依莱打电话说：“你们准备好了没有？我们要下来了。”依莱随即通知泰国军人就位。 戚毅介绍，当天依莱和弄罗等在金三角大佛处，看到船下来以后，开车先赶往鸡素果树处。船到鸡素果树时，依莱、弄罗和泰国军人都已经就位。翁蔑等人把船掉头靠边停住，把船员集中到华平号左舷后部，持枪朝船员疯狂射击。随后，翁蔑带人乘快艇逃离现场。 快艇逃离后，在此等候的泰国不法军人用M16步枪和冲锋枪朝两艘中国船只扫射，射击持续了七八分钟。随后，泰国军人登上中国船只，将12名船员尸体抛入湄公河，留下玉兴8号船长杨德毅尸体在船上，并在他身体下放了一支步枪，以伪造泰国军人遭到射击被迫开枪还击的现场。泰国军人处理完现场后，早已赶到但被阻止登船的泰国警方，才得以登船查勘现场。 由中国主导和推动破案 噩耗传来，举国悲愤。中国政府决心查明真相，抓捕凶手，依法严惩。 由于案件发生在境外，案发初期主要由泰国方面侦办，但迟迟未取得进展。专案组组长、公安部禁毒局局长刘跃进介绍，从当时汇总信息来看，泰国军人的说法疑点重重，有参与作案的重大嫌疑。在此情境下，中央领导和公安部果断决策，中国要想方设法主导和推动破案。 11月3日，公安部正式成立专案组，抽调200多名精干警力，对湄公河一案全面开展侦查工作。专案组与老挝、缅甸和泰国有关方面开展密切协作，加快了湄公河案件侦办进程。 “公安部要求：活捉糯康，坚决打赢这一仗。”韩旭光介绍，中国警方掌握糯康行踪之后，完全有能力采取“斩首行动”，但是“抓死的没有意义，必须让糯康在我国接受审判，才能给国人和遇害者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”。 专案组副组长、云南省公安厅副厅长先燕明介绍，办案过程中，外交部、司法部、工信部和中科院等部门全力提供支持。例如，外交部开展大量外交协调和交涉，司法部促成与泰国的证据交换，都对案件侦破发挥了重要作用。 韩旭光告诉记者，湄公河案件的侦办是一场情报战、科技战、信息战，参战部门和警种之多可谓历史罕见。专案组成员以禁毒部门为主，包括技侦、刑侦、法制和出入境等众多警种，从公安部到云南省厅、州局、县局和基层派出所都有人参与。 为何由禁毒部门牵头？先燕明说，因为禁毒部门对金三角的政治社会情况和武装分布等比较熟悉，开展工作有很多便利条件，“事实证明这个策略非常有效”。 在公安部直接指挥下，专案组分成调查访问、情报搜集、国际合作、联合抓捕等多条主线，转战于云南、老挝、缅甸和泰国等多个地区，科技手段和多种手段综合运用，时刻保持主动状态。 先燕明告诉记者，专案组依托四国执法安全合作、边境警务合作等机制，首先搜集和分析情报信息，发现了一些线索，抓到一个跟糯康集团有联系的人；根据此人提供线索，抓到糯康集团的一个“马仔”岩相宰；再根据岩相宰的供述结合其他情报，抓到了糯康集团三号人物依莱。依莱交代了策划和实施劫船杀人等重要情节，全案突破口由此打开。由此顺藤摸瓜、层层深入，挤压糯康集团生存空间。经各方密切配合，最终糯康集团主要成员悉数落网。 建立湄公河执法安全合作机制 所谓四国执法安全合作机制，是指在中国推动下，中国、老挝、缅甸、泰国四国于2011年10月31日同意建立的湄公河流域执法安全合作机制。 合作内容包括交流情报信息、联合巡逻执法、联合整治治安突出问题、联合打击跨国犯罪、共同应对突发事件等。韩旭光说，依托四国执法安全合作等机制，中老缅泰在湄公河惨案侦办过程中开展了密切的合作，为侦破此案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。 他介绍，中国船员在湄公河被劫杀一案，一个显著的特征是“两头在外”：案件发生在境外，作案人员是外国人。这给侦查工作造成极大困难，没有国际合作将寸步难行。 对于四国执法安全合作的成效，专案组驻老挝工作组组长、公安部禁毒局办公室副主任于海斌深有体会。他告诉本刊记者，老挝警方和军方与工作组建立了畅通高效的联系机制。老挝警方提供了6副万象市车牌，老挝军方提供了10张汽车特别通行证，所有军警人员不得上车检查。在不违反老挝国内法律的情况下，老方对中方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。 “这在其他国家简直是无法想象的。”于海滨说，“这个案件的合作，在中老警务合作中具有里程碑意义。” 在四国执法安全合作机制下，除了情报交流、联合抓捕等传统形式外，专案组与周边国家还开展了新的探索。 比如联合审讯。戚毅介绍，老挝军警抓获了一些糯康集团成员，专案组曾4次派人赴老挝，联合提审有关嫌疑人，了解了糯康集团组织结构和成员等情况。 联合审讯的另一个成果是，老挝、泰国和缅甸三国警方先后应邀来华提审糯康等犯罪嫌疑人。 又如移交案犯。2012年4月25日，湄公河案件主犯糯康在老挝落网，4月27日，刘跃进就带着国务委员、公安部长孟建柱的两封亲笔信赴老挝，分别交给老挝国防部长和公安部长，要求老挝将糯康移交中国。 “当时缅甸和泰国都找老挝要人。缅甸说糯康是缅甸人，他还杀过十多个缅甸军人；泰国说糯康在泰国作案，他的老婆孩子还在泰国。”刘跃进介绍，“我们提出，糯康是‘10·5’案件主犯，他杀害的是中国人，必须移交给中国。最后，老挝同意了我们的要求。” 糯康被移交中国，被认为是湄公河案件侦破取得了关键的胜利。 国际司法合作再推进 糯康当庭翻供之后，中国警方公开表示，此案证据确凿，“翻供也改变不了犯罪的事实”。 湄公河案件发生后，泰国警方对案发现场进行了查勘，对船员尸体进行了解剖检验，并提取了痕迹和物证，这是此案最重要的客观证据。这些证据已被移交中国。 专案组证据组组长、云南省公安厅法制总队总队长聂涛介绍，根据中泰双方签署的《刑事司法协助条约》，中国司法部向泰国最高检察长办公室发出司法协助请求，请求对方向中国提供本案的相关证据，得到泰方积极协助。 2012年8月23日，泰方将有关证据移交中国，包括案发现场勘验笔录、照片、尸体检验报告、DNA检验报告等客观物证和技术鉴定。这些证据弥补了中国掌握客观证据的不足，为完善证据体系起到了重要作用。作为互换，泰方也向中方发出司法协助请求，中方向泰方提供了有关的证据材料。 韩旭光说，老挝已经同意派3名警察来华出庭作证，泰国同意派10名警察和目击者出庭作证，“这在我国司法审判史上还是第一次，这是非常成功的国际司法合作”。 云南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李若昆认为，境外证人出庭作证具有多重积极意义。一是可以有力地指控犯罪，并为他们提供的证据在法庭上作出说明；二是对于加强国际司法合作、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产生示范作用；三是增进与周边国家司法制度、司法部门的相互了解和支持，为今后联合打击跨国犯罪如贩卖毒品等奠定基础。 “与周边国家的司法和警务合作，是本案得以成功侦破、形成完整证据体系的重要前提。”聂涛认为，湄公河流域的犯罪多数是跨国犯罪，没有国际合作就难以有效打击，“加强国际司法合作，是打击跨国犯罪的必由之路”。 糯康武装贩毒集团情况 随着“10·5”湄公河惨案告破，糯康武装贩毒集团主要成员悉数落网，为害湄公河的这个祸患被彻底摧毁。公安部专案组向《瞭望》新闻周刊记者介绍了糯康及其团伙的有关情况。 根据缅甸提供的身份证明：糯康，男，1969年生，缅甸籍，掸族，曾居住于缅甸掸邦北部勐耶镇第7区第2街区。 资料显示，糯康身高1.68米，体态中等，外号“教父”，吸食毒品，通缅语和泰语。糯康原系泰缅边境民族地方武装坤沙部下，是负责招兵动员的基层士兵，1996年坤沙向缅甸政府军投降后，糯康在缅甸大其力投降。 后来，糯康陆续收编坤沙残余人员并逐渐坐大，形成盘踞在湄公河流域金三角地区的武装犯罪势力。据可靠的信息显示，其比较固定的成员有100多人。 缅甸、老挝和泰国交界的金三角地区，是声名远播的世界毒源地。由于地理环境特殊，多为深山密林，金三角地区政府管制力量较为薄弱，毒品和枪支泛滥，各种非法武装势力活跃，被称为犯罪活动的天堂和乐园。 糯康集团逐渐发展成金三角地区最大的武装贩毒集团，配备AK47、M16自动步枪、手枪、火箭筒、机枪、手雷等武器，长期盘踞在湄公河流域金三角地区，大肆从事绑架杀人、抢劫商旅、制毒贩毒、敲诈勒索等犯罪活动。 糯康集团二号人物名为桑康，男，1951年生，目前为泰国籍，掸族。在糯康集团内部，桑康负责财务管理和队伍训练等事宜。由于桑康年龄比糯康大，而且原来在坤沙部队内地位比糯康要高，所以糯康对桑康比较尊重。 三号人物依莱，无国籍，泰仂族，住在泰国清莱府湄赛县央磅堪区。依莱在糯康集团内部负责情报，贩运毒品和收取保护费通常也由他出面。 四号人物翁蔑，是糯康集团的行动队长，劫持船只和敲诈勒索等活动通常由他负责。此人对糯康忠心耿耿，深得糯康欣赏和信赖。据称在糯康落网之后，翁蔑还叫嚣“要给大哥报仇”，几乎所有部下都向缅政府投降了他才投降。 据不完全统计，仅2008年以来，糯康集团涉嫌针对中国船只和公民实施抢劫、枪击等犯罪活动就多达28起，造成16人死亡和3人受伤。 如2011年4月2日和3日，糯康集团劫持3艘中国船、1艘老挝船和十多名船员，后成功勒索2500万泰铢（折合500余万元人民币）。2008年2月25日，在湄公河上枪击西双版纳州公安局快艇，导致2名警察和1名船员受伤。 糯康集团的存在，对湄公河流域安全造成了严重危害。缅甸、泰国等国家都曾对糯康发出通缉令。但多年来糯康一直逍遥法外。有的人甚至相信：糯康来无影去无踪，身上有神秘的“护身符”，别人怎么也抓不到他。 实际上，糯康的“护身符”源于他在金三角的精心经营。在湄公河金三角一带，十多个村寨都有人为他卖命，甚至有几个村寨几乎全是他的人，他的多个情人也生活在这些村寨。他给一些村寨修路，给村民恩惠以笼络人心。 糯康还收买一些地方军警、官员和村寨头领，编织自己的“保护伞”。一有风吹草动，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。 2011年10月5日，糯康集团勾结泰国不法军人，策划实施了震惊世界的13名中国船员被劫杀一案。在各国联手打击下，糯康集团土崩瓦解，2012年4月25日糯康在老挝被抓。5月10日，糯康被移交中国。 2012年8月12日，昆明市人民检察院对糯康、桑康、依莱、扎西卡、扎波、扎拖波6名被告人分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、运输毒品罪、绑架罪、劫持船只罪依法向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9月20日，该案开庭审理。 (编辑：编辑部 来源:公安部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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